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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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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見天地詭變, 招凝呢喃著“天府,這就是天府?”

而崔辛顯然沒有料到碧幽洞天宗主會做出這般事,眼看著升龍階之地完全消失在眼前, 心中惶恐不定, 剎那間,不管不顧, 施法向大片虛空攻擊而去。

招凝和秦恪淵旁觀著。

招凝只呢喃的說了一聲, “沒用的,升龍階已經完全消失了, 離開天府的出口並不在這裏。”

招凝心中是這樣看法,崔辛更是清楚這一切。

他的攻勢在很快便消失了, 他失魂落魄的註視著下方,卻見原本被“光線”牽連的碧幽洞天眾人已經向天府地界墜落而去,與此同時, 天府各地之中也架起道道遁光, 那遁光紛紛向那些墜落的碧幽洞天而去。

也許這就是碧幽洞天宗主的目的,那些牽連著碧幽洞天眾人的天府神魂清楚知曉那些人在哪裏, 他們會重新開啟“融合”的過程。

招凝眉頭蹙起,天府之中的行事已經逼近招凝的認知底線。

崔辛顯然也被這樣的狀況驚住了, 他在一瞬拽起一位碧幽洞天的元嬰, 並且斬殺沖來的天府元嬰, 緊接著毫不停留的去救其他的人。

招凝沒有動作, 她只是低聲喃喃著, “我們救不了所有人。”

秦恪淵只負手註視著這一幕。

看著崔辛的流光在各處游走,秦恪淵說道, “也許崔辛可以。”

招凝微怔,註視著崔辛, 卻發現他忙碌的身影終究還是停下了,他定格在半空中,顯得十分的無力。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我已經拼命阻止這一切了,還是來不及了?”崔辛自言自語著。

其實招凝看不懂現在的崔辛,明明是崔辛提議開啟升龍階,而今又大鬧大殿、強闖升龍階,直至此刻,拼了命想要救下所有碧幽洞天的人。

招凝垂眸,忽然想到在極魔禁地時,他與應溟對峙,被應溟強行抽離了天府氣息。

難道……招凝心中忽而有想法,她看向秦恪淵。

秦恪淵低眸,沒有神色回饋,只是示意招凝看崔辛。

轉眸註意崔辛的這一眼,招凝卻錯愕了。

崔辛的本源之力以一種潰散的方式向周身蔓延,他與碧幽洞天宗主的戰鬥雖然天崩地裂,身受重傷,但並不至於到神魂俱裂、本源潰散的地步。

“他想要做何?”招凝一瞬心中有了猜測,可是這樣的猜測卻讓招凝只覺不可能。

但事實是,正如招凝猜測的那般,崔辛的本源之力散做點點靈光,向四面八方散落,數量並不是無盡的,一眼看去大抵靈光光點有百餘顆,且散落的方向正是那些碧幽洞天之人墜落的方向。

就在此時,還有兩顆光點向招凝和秦恪淵飛來。

秦恪淵擡手,在那光點靠近三丈之時,定格在原地,而後擡手一揮,那光點被送回到崔辛體內。

崔辛因此有了感知,他本背對著招凝和秦恪淵,這時緩緩轉過頭來,目光註視著他們,審視片刻,聲音虛弱而縹緲的傳來。

“吾之本源一共分成一百二十三份,每一份都對應著參與升龍階者。你們……為何不要……”

此刻招凝和秦恪淵的表象還是谷震和禹廈,此刻意識渙散的崔辛已經分辨不出真假了。

招凝便道,“我們並沒有受到天府之人的控制。”

崔辛頓了片刻,半晌才呢喃著,“好……這便好……”

即使有兩分本源之力的回歸,並不意味著崔辛便能從羽化之中拉回來,不過是給了他最後一口喘息的機會。

招凝問道,“你為何要這般做……值嗎?”

不帶任何評判的詢問,即使“值”與“不值”也不過是出自崔辛的角度的,畢竟此刻的崔辛與貫為人知的崔辛是不一樣的。

但招凝清楚,這個崔辛或許才是真正的崔辛。

“我活了七萬年,我已經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便不是崔辛了。”

崔辛緩緩說著,他像是在臨終交代自己最後心裏的話,“也許是六萬年前那次升龍階,又也許是三萬年前迷失在古怪秘境中,我只知道,我慢慢和最開始的崔辛不一樣了,更是漸漸成為了碧幽洞天或者說天府的走狗,當真可笑。”

招凝沈默著,如果進入升龍階時,她沒有察覺到自己與“招凝”的古怪牽連,說不定在那一段故事經歷之中,她會慢慢與“招凝”融合,直至最後完全變成不再是最初的招凝。

崔辛繼續說道,“我更不知道這麽多萬年的時間裏,我向升龍階中送進去了多少人,更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有多少已經被徹底融合,變成天府之人。”

“這些孽是我造下的,這些因果是我該承受的。”

他呢喃著,又緩緩看向高空,似乎還在註視著那最開始的地方,想要尋找離開天府的通道。

“不在了……真的不在了……”

招凝聽著他的呢喃自語,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看待這樣一個人,當初崔辛帶著碧幽洞天數十元神元嬰欲闖終洹淵的囂張,彼時崔辛被應溟奪去天府之氣後在營地之中的爆發,種種與此刻皆不相符,皆是矛盾的,但不得不承認,最初的崔辛是一個良善的。

許是終於接受了“天府出口消失了”的答案,崔辛收回目光,看向招凝和秦恪淵,“我知道你們二位不一般,否則也不會獨獨你們能抵抗天府的牽連,也許你們最後能帶著他們走出天府,如若走出了,煩請冥冥告知我,再順便替我去見一人。”

招凝看向他,知曉他心中已經有了決定——他不會走出天府了。

“可以。”招凝道,“你想見誰?”

崔辛遲疑半晌,才說道,“……應溟。”

反倒是招凝頓住了,但她並沒有看向秦恪淵,沒有暴露,只神色平靜的等他繼續。

崔辛道,“如果不是他借禹餘境的攝神鐘抽離我身上的天府氣息,也許我永遠都不會醒來,也許天府的陰謀便會永遠都繼續下去……”

“哈,即使天府氣息被抽離了,我卻仍然花了數日的時間才真正找到自己,可是卻沒有攔下這一場升龍階。”

“是我應該的,是我該用我的命去換這些人的安全。”

崔辛大抵已經沒有求生之心了,以致於他的身體完全虛化了,似乎很快便會消散。

秦恪淵卻在這時開口,“數萬年的融合,仍舊無法徹底圓滿,還殘存這天府氣息,便說明你本心還在拼命抗爭著。”

崔辛詫異看向秦恪淵,他認識禹廈,但面前人呈現的氣勢與禹廈完全不想。

而此刻,招凝也道,“數萬年的迷失,只用數日的時間,便找回真正的自己,及時止損,即使失敗也是為人敬的。”

崔辛目光又轉向招凝,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這兩人絕對不是谷震和禹廈。

“你們是……”

秦恪淵沒有再多言,招凝只說,“你的話會轉達給應溟的。”

既然已經進入天府地界,周遭皆回歸平靜,招凝和秦恪淵本就是為了天府而來,便要去探一探這天府。

招凝說完,只擡眸看了秦恪淵一眼,一眼對視,便同時神光暈染,要消失在這片虛空。

“等等——”崔辛卻喊道。

虛影之中,招凝和秦恪淵同時回眸看他。

崔辛卻說道,“告訴應溟,千萬不要將鎮地碑落到天府手中,否則從洲有難。”

光暈之中,秦恪淵問道,“為何?”

崔辛並不完全知曉,只道,“事關天府未來。”

這句話顯然並不是崔辛說的,他也許只是傳達他在坐天府“走狗”之時,天府中人告訴他的理由。

招凝和秦恪淵消失在原地。

崔辛看著虛空的光華漸漸消散,他的身形好似也要跟著消散了,他的神色漸漸黯淡了。

“那不過是以後的事情,現在呢,現在他們真的能走出這裏嗎?”

停頓了片刻後,崔辛緩緩擡頭,再次看向天空深處。

下一刻,身形化作流光直射入那方。

在天府的一處未知地界中,招凝與秦恪淵站在高崖上,他們已經變回本來的模樣,此刻,同時擡頭看著那流光的消失。

招凝問,“他當真不願再活下去了。”

“嗯。”秦恪淵應著,“他會提前為碧幽洞天的人尋到通往碧幽洞天的出口。”

招凝說道,“到那時,他最後的兩分本源之力便會消散了。”

“這時他的選擇。”秦恪淵道,他伸手拂過招凝後背,“走吧。”

*

大抵因為天地靈氣清濁不分的原因,整個天府的生靈都與禹餘九重天有些不同。

這裏的山林中,兇惡的不僅僅是妖獸,從樹木花草到昆蟲乃至石頭都有可能變異,且是狂躁的異變,充滿了攻擊性,一個不慎面臨的便是圍攻。

於是,這裏的修行者大多都聚集在一片區域,比如邵秋凝意識中的天風郡,以郡府為核心,四周十二城池環繞,形成巨大的陣法,在整個郡府周遭形成巨大的屏障,抵擋外界山林中時不時的暴|亂。

大抵還有那似有若無的牽連,招凝和秦恪淵所在之地便在天風郡外圍。

從外圍看天風郡,便能感知到陣法的龐大,他與墜仙域抵禦蜃霧的海島屏障有些類似,但墜仙域最大的島嶼也不過方圓數百裏,但天風郡是跨域數千裏地界的。

招凝在邵秋凝的意識裏對天風郡外圍環境並沒有完善的認知,邵秋凝修行以及尋求資源的特殊,她幾乎不用離開修行者的聚集之地,反而,她是逐步往天府最安全、靈氣最純凈的地方去。

“進去嗎?”秦恪淵問道。

招凝回答,“來都來了。”

一個很是隨意的答案,秦恪淵隨之一笑,他們並不擔心邵秋凝或者其他人追來,除非天尊當真降臨,沒有人能傷的了他們。

然而,虛空中這般驚天動地的動靜仍舊沒有引來天尊,便只能說明,天尊此刻也無法隨心所欲。

不遠處,是天風郡最西面的小城,名叫宕西城,陣法屏障落在第一道城門外,數十個身披甲胄、虎背熊腰的守城者攔在城門前,一個一個盤查進來的人。

他們的修為都在築基境界,還有兩名金丹境界盤坐在第一道城門高處兩邊,閉目沈神。

但一旦下方出了什麽事,他們會第一時間將人扔進兇惡的山林中。

這些通過城門進入的人,都是些普通的修行者,這些修行者沒有郡府的資源,為了修煉便只能冒險去外界尋找所需。

每一個人站在城門前,都帶著一身的血意和殺氣,但又在那些守城者面前卑微討好。

招凝和秦恪淵步行靠近時,正巧一個身材魁梧、以力修行的壯漢正卑微的往守城者手裏塞著東西,面上還是討好的笑。

“幾位高人,行行好,讓我們直接進去吧,我兄弟重傷,快不行了,必須馬上要醫修醫治,否則就來不及了。”

招凝往旁邊看去,他們一行有四五個人,身上帶著從秘境闖出的混亂氣息,法衣都已損壞,法力也耗盡了,那個重傷之人身材比說話人還魁梧,其餘的人沒有力氣撐著他,便不知從哪裏弄來的木門板,便見那人困在木門板上。

招凝一眼便能看出那重傷之人,五臟六腑俱損,雖在法力作用下緩緩愈合,但要命的是他身上重了三道靈傷,這些靈傷攜帶著某種妖獸的吞噬與狂躁力量,讓他的法力根本無法再續,致使他的五臟六腑衰敗的速度根本不是法力愈合能趕上的。

此人已經面色慘白了。

其餘的路人們也探頭看了一眼,這一眼便是有些感同身受的顫顫縮了回去。

可是,守城者似乎根本看不到這般肉眼可見的傷勢,他像是本來就聚著火氣,無法發洩,如今有人卑躬屈膝反而讓他尋到了發洩處。

他在魁梧青年懇求的目光中,猛然一把捏碎了塞來的東西,是一株百年靈藥,靈藥枝葉紫紅,順著他指縫滲出,讓魁梧青年的臉色也跟著氣得憋得紫紅。

“受傷?什麽傷?不過是幾道傷口罷了,怎的,修行之人還承受不了這樣的傷?既然承受不了,便往前方左拐五十裏地的墳溝裏扔去。”

“你……”

“想要賣慘逃避入城的靈晶,想的倒是美的,交足了三百靈晶才給進。”他最後還加重二字,“每人。”

這二字一出,與魁梧青年同行者一齊的,都是臉色大變,“明明入城費是一百靈晶,怎的我們要三倍。”

“呦,你們自己想要偷奸耍滑,被老子抓住了,罰你們三倍靈晶,怎的還不服?”那守城者眉頭一挑,左右看了一眼,其餘守城者會意,懶散的提起守城戟,共同圍上。

這一氣勢嚇得幾人退了半步,魁梧青年強行壓下心頭的不滿和忿忿,卑躬屈膝說道,“幾位高人,我這兄弟受的是吞天獸的天狂爪,當真不是裝模作樣的,行行好吧。”

但他卻不明白,有的時候越是卑躬屈膝,越是讓助長施虐者氣焰。

那人甚至踢了一下門板,只這一下險些讓那重傷之人從門板上滾落,但也因此嘴角滲出一絲鮮血。

“你,你們這群惡徒,我們邀請真人評理!”但從始至終盤坐在第一道城門上的兩位真人像是雕像一般,一直沒有睜開眼。

守城者嘲諷一笑,“天狂爪又算什麽,老子當年承受十下天狂爪都不會死。”

就在他話音剛落之時,守城者忽然感覺身體一僵,而同一時間註視著他們沖突的其餘等待的人發出陣陣混亂,驚懼極了。

守城者一時不知出了何事,他下意識地看向周遭,卻見他的其餘同伴指著他的胸口紛紛退後,直至此刻,他才後知後覺地低下頭,這才發現,自己的胸口肚腹一道道傷口劃出,且那傷口上匯集的力量與那重傷之人的完全相同,是吞噬與狂躁。

魁梧青年一行人也驚得後退幾步。

守城者下意識指向魁梧青年,像是再說,“是你們搞得鬼!”

可是,他話沒有說出口,在胸口肚腹被五道傷口劃過之後,他的腿上也左右各劃過兩道傷口,那徹骨的疼痛讓他癱跪在地。

一瞬間,所有人都意識到這是他剛才那句“老子承受十下天狂爪都不會死”誑語的呈現。

這時,他感覺喉間有些寒意,好似最後一下天狂爪便要落在喉間。

喉部本就是脆弱之地,這一下天狂爪若是劃下,必死無疑。

“不不不,不要殺我——”他顫抖著哀嚎著,兩手拼命地捂著脖頸。

這般動靜終於驚醒了“雕像”般的金丹真人,兩個金丹真人落在地上,一左一右兩道靈光註入,似要將那突如其來的力量震離。

卻不想,最後一道“天狂爪”還是出現了,這一道“天狂爪”宛若實質,直接在三人前方劃過血影,下一刻,兩名真人和守城者的雙手都劃過了一道傷口。

“啊——”守城者痛苦的尖叫打破了城口的混亂。

兩名真人驚懼之下抓著一手,對視一眼,終於察覺不對,同一時間卑微行道揖。

“不知哪位前輩蒞臨,讓前輩親自出手管教,是我等的失職。”

然而周遭沒有所謂前輩的聲音,只有等候路人們小聲的嘀咕,以及守城者一遍一遍的哀嚎。

於是,守城者得到了來自真人的一腳,直接被踹到城門後,這一腳像是他踹門板的“回禮”。

好半響沒有回應,兩位真人終於明白,此事怕是不會有答案了,但是這樣的警告卻是實實在在的。

其餘的守城者中走出一人,小心翼翼地詢問道,“真人,接下來該怎麽做……”

其中一名真人看了一眼躺在門板上的男子,這個神志不清的人,像是這一切詭譎的源頭,不過他此刻的確重傷垂危。

帶他歸來的一行人即便心有懼意,卻更怕那真人作何手段,便紛紛上前一步,將重傷者擋住。

那真人皺了皺眉,另一位真人便直接說道,“還等什麽?不是要馬上請醫修嗎?”

此話一處,幾人驟然明白意思,即使是真人也畏懼於那暗中出手的前輩,於是幹脆直接放他們離開了。

因著此事,等待的所有人都不再收取靈晶,直接都放他們進入陣法屏障中。

招凝與秦恪淵便也平淡地跟著走近,不過即使是真人也不會註意到他們的氣息,只要他們不想,沒有人會不經意發現他們。

直至走出第一道城門,招凝回頭看了一眼,那守城者最終意識渙散的昏厥過去,被其餘守城者擡走了。

招凝牽著秦恪淵的手,收回視線,擡眸看向他,“其實,我也沒有多管閑事……”

她好像在解釋什麽,畢竟已經是元神三劫,築基境界的沖突跟他們來說太過微不足道了。

“嗯。”秦恪淵應著,帶著她一步步往城中去,“是因為那門板上的人?”

招凝眉眼含笑,“師叔,那好像是許豐林的轉世。”

“嗯?”秦恪淵低眸,似乎沒有明白許豐林是誰。

招凝古怪一笑,“他是林淵啊。”

秦恪淵頓住,招凝飛快地摟抱了他一下,在被他扣下的前一刻,人影便溜出了原地。

招凝一步就進了宕西城,城中人來人往,作為天風郡十二城之一,又是最靠近邊緣的地帶,這裏交易的商品十分的“新鮮”,比如各種妖獸身上的材料,再比如剛抓住的生了靈智的靈藥。

於是,宕西城中的熱鬧帶著幾分血性。

幾乎所有人都是剛剛從危險中摸爬滾打出來的,便也讓交易帶著幾分爽快,畢竟渾身沾染的血氣和未散的殺意,一旦有沖突便是生死打鬥。

許是因為這樣的情況難以避免,招凝發現宕西城中有一處在禹餘九重天沒有看到過的場所。

招凝站在堅固的圓樓下,這圓樓是用一方巨大的原石雕刻而成,渾然一體,像是身高百丈的巨人指尖的扳指,那扳指掉落在宕西城中央,形成一處奇特的建築。

而建築由內向外散發著磅礴的戰意和殺機,像是凡間數百萬將士聚集在此處操練著,但同時,也有此起彼伏的吼叫聲從裏面傳出,那是拱火和催促的聲音。

招凝大抵意識到此處是何地,但她一步跨入圓樓,出現在圓樓頂部邊緣,垂眸註視著下方的生死決鬥,招凝沒有絲毫的意外。

就像是宗門中的比試臺,弟子之間可以互相比試論戰,點到為止,而這裏,是兩人之間的生死戰場,贏則生敗則死。

此刻圓樓底部的中央擂臺上,比試的是一個築基境界的人族以及一個二階的熊族半妖。

那熊族半妖身高將近九尺,身形魁梧至極,人身熊腦,他面前的人族倒是一副書生模樣,體型在那熊族半妖的面前甚至還不及半成。

天風郡並非單純的人族修真者聚集之地,招凝初入宕西城,只掠過幾眼,便看見了很多妖族和半妖,他們對人族修真者並沒有惡意,相處也是融洽。

不過,能進入宕西城的也都是能夠化形的妖族和半妖,也人族天生長於修煉,故而城中的人族修真者遠遠多於妖族和半妖。

擂臺之外觀戰者便更多的是人族修真者,本著對同族的支持,即使這書生與熊族半妖之間有難以逾越的差距,還是能聽到此起彼伏的“道友撐住”、“殺死那熊”之類的。

戰鬥一觸即發,熊族半妖甚至沒有耐心等待彼此介紹,便嘶吼一聲向書生模樣的修真者沖了過去。

一拳如攜萬鈞重力,破空聲仿若爆炸,以致於拳風周遭都形成白霧,直至拳頭猛然向那書生砸下,白霧瞬間籠罩了此番區域,書生修真者的身形完全被掩蓋。

一時間觀戰者中傳來陣陣倒吸涼氣的聲音,甚至有人在悄聲問道“這速度著實快,怕是法力都來不及運轉,該不會直接成了肉餅吧。”

但也有些觀戰者淡定異常,生死圓樓中見過太多反殺之事。

招凝也是其一的觀戰者,拋去元神的感知與神識,只憑肉眼去觀察,那白霧中沒有絲毫的血色,便說明那書生模樣的修真者在拳風抵達的那一刻便已經消失在原地了。

果不其然,須臾之後,戰場上的熊族半妖神色一凝,感知到什麽,以迅雷之速轉而向後方半空再攻去一拳。

拳風撕開隱藏在半空中的人,那書生模樣的修真者手中折扇一展,折扇扇面上的奇異符紋便驟然綻放出光華。

那脆弱的折扇竟這般硬生生攔下了熊族半妖的一擊。

戰場之外的觀戰者們驟然沸騰了,人族修真者為書生的鬼魅而歡呼,而妖族或半妖則因為有一個實力相匹配的對手而興奮。

於是比試擂臺上,招來招往,光華陣陣,一遍遍將場中的氛圍推向高潮。

比試中途,銀輝在招凝身側暈開,秦恪淵找到了招凝。

他並沒有出聲,只是站在一側看了些會兒。

“師叔,你覺得誰會獲勝?”招凝忽然問道。

“築基者以巧術對戰、靈活鬼魅;熊族半妖以力壓制、招招重擊。”秦恪淵回答道,“但沒有勝者。”

招凝卻沒有追問下去,她心中的答案也是如此。

因為一人一妖都抓住了對方致命弱點,你來我往之下,都只欠缺一個契機,便會發起這致命一擊,而當攻擊之時,自身也會給對方一個機會,於是,最後會是一個兩敗俱傷乃至同歸於盡的結果。

入鄉隨俗,尊重生死圓樓的規則,招凝也是一個看生死的旁觀者。

比試臺上,書生模樣修真者再度繞開熊族半妖的攻勢,手中的折扇一展,扇面符紋如脫離折扇,在半空中旋轉,隨之而來是無盡風刃堆疊的颶風。

“風魔吼!”觀戰者中有人喊著。

還有人知曉的更加詳細,“難道是當年大應城風間上人用命在詭隕山得到的道法?傳說中在拍賣會上拍出了十萬靈石的天價!”

至於其他的喧鬧招凝並沒有再註意,招凝關註的不是道法本身,而是那扇面的符紋,那符紋中蘊藏著神秘且古老的信息。

招凝轉眸看秦恪淵,“這是不是天府氣息的實化印記?”

直至進入天府之後,招凝才發現天府氣息並不是天府中普遍存在的天地靈氣又或者尋常清濁混雜的氣息,它更像是一種古老契約的虛化。

“似曾相識。”秦恪淵頓了半晌才說道。

招凝又看了他一眼,總覺得這四個字並不是指符紋與天府氣息似曾相識,而是他曾經見過。

倏忽之間,招凝道,“是在碧幽洞天?”

秦恪淵卻搖搖頭,招凝還想再追問,就在這時,目光驟然看向身後宕西城,一道流光從天際驟然飛來,並停留在宕西城上空,懸停之時,毫無收斂的元嬰後期巔峰的威壓將整個宕西城覆蓋。

以致於,宕西城的眾人與妖都停止了手中的活計,而生死圓樓中的比試也因此被打斷。

上空的元嬰神色極沈,透著傲慢與憤怒,他毫不掩飾,擡手一展,手中的光華凝成一道乳白的光線向宕西城射來。

招凝註視著這道光線,“他是追著他在升龍階中牽連的那人來的。這城中還有其他碧幽洞天的人。”

而且,這些天府眾人果真能夠循著零星的感應找到碧幽洞天人的落地。

不過這感應並不是精準的,他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找到對方的位置。

而這樣的做法顯然已經驚動了宕西城的城主府。

宕西城城主府有數名元嬰坐鎮,城主更是只用五百年便結嬰的天驕人物。

此刻,城主府上空便呈現了一位青年身影,一身華麗長袍,模樣看起來不過凡人二十出頭的模樣,但隱隱的氣勢與眼中的滄桑,顯然已經說明了他過往的經歷,他並非表面這般簡單。

宕西城城主看了那元嬰一眼,註視到元嬰衣袍上的標識,眼眸一縮,同為元嬰境界卻恭敬躬身招呼著。

“原來是萬靈殿真傳,不知真傳來此,有何貴幹。”他頓了頓,“我宕西城必傾力配合。”

萬靈殿真傳一時半夥沒有找到牽連之人,氣急敗壞,甩手散去手中的乳白光線,背手厲聲,“是我萬靈殿奴仆,從我萬靈殿逃離,速幫本座找回來。”

宕西城城主微微皺眉,卻沒有質問,只說,“不知此人是何樣貌,有何特征?”

萬靈殿真傳反手甩過一道靈光,靈光拉伸,漸漸呈現出一人的模樣。

招凝辨識出,此人便是碧幽洞天的一位元嬰。

而此時,招凝的目光向生死圓樓的觀戰者中掠過,許久,在人群之中註意到一位模樣幻化的人,他的尤為被壓制在金丹。

但招凝知道,這就是萬靈殿真傳要尋得人,倒是幾分機靈,借人群混雜的氣息掩蓋並模糊自己的氣息,明明就在眼皮子的低下,卻沒有絲毫暴露。

秦恪淵關註著招凝,她神色些微的變化,他便是知曉的,目光隨著招凝看了一眼,轉而問道,“可要幫一幫?”

“既然撞見——”

招凝低聲道,話沒有說全,事實上,是崔辛行為沖向在腦海,讓招凝起了些許意圖。

而彼時,宕西城城主已經應聲,“是,我宕西城馬上去尋,真傳稍安勿躁,不如來郡府飲一杯茶水。”

但那萬靈殿的真傳理都沒有理,他的目光仍舊落在宕西城,且神色極利的一人一人掃過。

宕西城城主掩去眼底惱怒的神色,只說了一句,“那我立刻去安排。”

但在他離開的一瞬,萬靈殿真傳仿若註意到什麽,目光一凝,手中的光華再次暈開,如繩索般向前方撲去。

而撲去的方向正是招凝和秦恪淵。

因為繩索的指向,導致他們的身影徹底暴露在大眾的視野中,即使此刻也有人驚嘆有如此超然出塵、佚貌仙姿之人,甚至生死圓樓中觀戰者註意到此刻情況,還大喊著“快走,不要被萬靈殿抓住”,甚至還聽到了幾句辱罵萬靈殿的話。

不過,招凝和秦恪淵只平靜的站在原地,直至那繩索鎖定招凝,離招凝還有三尺之距,招凝忽然擡手,掌心掠過幾道金光,轉而那“光線”就像與邵秋凝連接一般被定格了。

而借著“光線”,招凝感知到萬靈殿真傳些許碎片般的記憶。

“當真沒有辦法了嗎?如果不能證道,我修煉又有什麽作用?”

“怎的沒有用,即使沒有天道,仍舊有像諸位尊者那般,證就元神,更甚者,還能向朔回天尊那樣成就天人。”

“就算如此又如何,還不是在天道降臨的那一刻被碾為粉碎。”

招凝目光微頓,天道降臨?既然天府是沒有天道的,這天道由是從何而來?

而其餘的碎片中還有對話在拉扯著。

“……這是什麽愚蠢的辦法,倒不如我將那人直接奪舍了,我成為他,不就成了?!”

“你說成了便是成了嗎?我們不是禹餘九重天之人,天道若不認可我們,在進入禹餘九重天的範圍,同樣就會被直接抹殺,不然你覺得天尊為何滯留天府,為何那些殿中長老寧願避數百萬年的死關也不願意去禹餘九重天試一試?!”

“行,那你便告訴我到底怎麽做,直接將神魂寄於龍首鼎?”

“對,當升龍階開啟,你便有最與你相似的人與你神魂牽連,你們的經歷與認知會重新糅合,而你只需要讓你的意識占主導.

到那時,肉|身是對方的,意識是雙方融合的.

即使天道也無法辨認出,那時的人到底與天府有沒有關系,只會因為過去的氣息而徹底認可你的存在,在禹餘九重天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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